螭夷与雾姬在小筑里把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完了之后就先走了，祭珩被迎到外室里入座，夜璎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的另一面。
书案摆在了窗边，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晃动了书案上那支燃烧着的烛，火光一动，夜璎也动了。她起身去关起了窗户，又捏着袖子走回来坐好。头一回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，她的紧张比想象中更甚。脑中反复盘算着应该说些什么打破沉寂，可话到嘴边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来，她只是低着头，自顾自局促不安。
祭珩人不动，视线却时刻随夜璎而动。比如此刻，夜璎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，这个小小的动作让祭珩的眼光也闪了一闪。终于，祭珩沉下了气来，他将带来的那本《礼训》在书案上翻开，然后调转反向推到夜璎的面前：“礼训乃万万年前智者所著，为我族根本之书。”
祭珩指节分明的手推着《礼训》出现在夜璎的眼前，夜璎又看着这只手收了回去。
“你先通读一遍。”祭珩冷淡的声音从夜璎头顶传来。
“嗯？”夜璎回过神来，“哦……”她坐正，开始读书，“立世，礼为本，当守则。勤于思，毋恃性，勉于行，执事有恪……”《礼训》很薄，内容也不多，很快夜璎就通读完了一遍，“……循百礼，以自规。”她小心翼翼地抬眼，刚看见祭珩的下巴她就又迅速低下了头。
祭珩的视角能看见夜璎修长的睫毛和笔挺的鼻梁：“可懂书中之意？”
夜璎在书案下摩挲着自己的手指，她先点了点头、又摇了摇头。
祭珩说：“礼训简短，但句句皆为立世之理。所谓礼为本，当守则，则即为度，无度则乱，乱则为祸。”
夜璎点点头：“父君说过，若不懂得自律自规，行事就会无度，反过来说，如果人人都知理达礼、行事有度，那四方才能太平。”
祭珩看着她：“说得不错。”
这话让夜璎心里一喜，她抿着嘴露出一抹笑意。
祭珩看在眼里：“礼训言，执事有恪，明是非，辨善恶。你可有见解？”
夜璎又开始搓手指：“就是要懂得是非善恶的意思，做好事、不做坏事……”
祭珩说：“自古以来，妖魔之合……”说出这四个字时，祭珩是直勾勾盯着夜璎的，好像在审视她的反应，“……即为恶，可谓是人人眼中的祸事。此理流传万万年，那么如今君上行事，是否有违礼训中言？”
夜璎怔住了，她蹙紧了眉头，喉咙忽然像被火烧过一样痛：“不是……”她攥起手，“当然不是。”
祭珩淡淡问道：“为何？”
“因为……”夜璎忽然抬眼与祭珩对视，“要说不明是非、做错事的应当是很多年前那个、那个什么罗刹才对吧？我是不懂为什么他自己一个做了坏事，却要说成是妖魔之合为恶……我也不懂为什么自古以来除了他之外就再没出现过别的妖魔之合了，可是……他干了什么跟我又没有关系，我父君只是不受常言的影响，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。”说着说着，夜璎微愠，“父君请您来教我读书，您对我的身世也一清二楚，想必您是他信得过的人。但若您心里认为我是那大逆不道的妖魔之合，倒也不必硬着头皮来应这份差事，我可以随便编个由头替您去回绝父君。”
祭珩看起来还是那样平静：“所以，何为明是非、辨善恶？”
夜璎不解：“嗯？”
祭珩垂眸，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《礼训》中的一行字：“勤于思。”他收回手，“不思则无智，无智则罔。罔者，人云亦云。随波逐流者，并不明是非、亦不辨善恶。而勤于思者，即有主张，一如君上，即使面对流传万万年的常理，他亦能做出自己的判断。”
夜璎的眉头舒展了一些：“您是这样想的啊？”
祭珩轻轻应了一声：“嗯。”
夜璎稍稍放松了一点，她问：“我能不能先读一些关于妖魔之合的书啊？”
祭珩说：“有关妖魔之合的书并不多，且大多为古籍，生涩艰深，不易懂。”
夜璎试探道：“那……您能说给我听吗？”
祭珩问：“你想知道什么？”
夜璎说：“什么都想知道……昨日母上大概是怕我难受，讲得都不清不楚的。”
祭珩想了想：“古籍所书皆为罗刹之恶，真正关于妖魔之合的内容很少，否则世人也不至于对鬼灵仅有一种看法。”他看着夜璎，“你想知道的，得靠你自己去判断。然思基于学，学识够了，许多事自会有答案。”
“哦……”夜璎又低下了头。
祭珩说：“今日将礼训再抄诵一遍。”
“抄？”夜璎心虚起来，“我……没怎么写过字……”她其实不想在祭珩面前露怯，特别不想。
祭珩从旁拿起笔来，沾了沾墨汁后递给夜璎：“无妨。”又在夜璎面前铺好一张白纸，“不熟更要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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