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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板栗太姥爷 (1/1)

妈妈说,童年的记忆就像五彩缤纷的万花筒,由很多人和很多事拼凑而成。有的人走了,有的人一直在;有的事忘了,有的事一直记得。

在我的记忆中,板栗太姥爷(爸爸的外公)和他家的板栗树就记忆犹新,每次吃板栗到适合都会想起,和太姥爷相处的那段温馨的时光。

只可惜,太姥爷没能熬过前年的冬天走了,那年他九十岁,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。妈妈说他去了另外一个极乐世界,那个世界没有寒冷,没有病痛,没有孤独,太姥爷享福去了。

太姥爷家的门槛种了三棵高大的板栗树,奶奶说那是她小时候和舅爷爷、姑奶奶们一起种下的,树龄大约有四五十年了。每年板栗树都会开花结果,从未间断,而且树越长越高,板栗也越结越多。

每到秋天板栗成熟的时候,也是太姥爷家最热闹的时候。馋嘴的孩子们会从四面八方赶回来,太姥爷会从冰箱里拿出冷藏的板栗分发给大家,顺带着再从鸡窝里捡几枚母鸡刚下的新鲜土鸡蛋给孩子们补补身体。因此,我习惯性地叫太姥爷为“板栗太姥爷”。

太姥爷和太姥育有一儿三女,儿女又各自育有一个或多个儿女,儿女的儿女又各自育有儿女,可谓枝繁叶茂、生生不息。但就如我们二年级上册语文课文《植物妈妈有办法》中写的那样:“孩子如果已经长大,就得告别妈妈,四海为家”。太姥爷的孩子们长大后,都一个个陆续离开了他,或外出工作安居,或外嫁他乡成家,然后分别组建了自己的小家,只留下太姥爷和太姥两人相依为命,孤独而倔强地守在日渐破旧的祖屋里,等着孩子们得空回来看看他们。

孩子们回来总得有个盼头或者理由才行,老头老太太自是无法吸引孩子们携家带口回来的,但美食总是诱人的,无论大人还是小孩,都能引起共鸣。太姥爷嘴懂拿捏后辈们的心思,于是愈发用心地打理着那三棵高大的板栗树,祈祷着来年可以多结些果子,孩子们也可以多回来几趟。

每到艳阳高照的秋天,一阵风过,自然成熟的板栗就会破壳而出,随风飘落到地上。每天早上、中午和晚上,太姥爷都会雷打不动地背一个竹背篓或着拎一个蛇皮袋,拖着他那双笨重老腿,去板栗树下捡板栗。

运气好的时候,太姥爷可以捡一大背篓或者一大袋子,然后把板栗平铺在簸箕里晒干。在太阳的照射下,原本尚未全部脱壳的板栗也会蹦蹦跳跳地从板栗壳里跳脱出来,稍微用棍子敲打敲打,就可以顺利地将板栗壳和板栗区分开来。太姥爷将晒干的板栗壳收集起来烧火做饭,板栗则按斤分袋装好放在冰箱里冷藏,并标上老大、老二、老三、老四,等着孩子们回来认领。

妈妈说,我小时候很喜欢去太姥爷家玩,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曾在板栗树下撒尿,说是给板栗树施肥,这样秋天就可以收获更多的板栗。

再长大一点,秋天板栗熟了,我就学着太姥爷的样子,拿一根长长的竹竿把板栗打下来,然后拿一把铁钳把板栗捡起来,再放到水泥地上用鞋脚将板栗搓揉出来,或者用剪刀把板栗从板栗壳里挑出来。

板栗壳上长满了尖锐的刺,我经常因为板栗壳扎伤手指而哭鼻子,甚至对着毛茸茸的板栗发脾气,但从来都不长记性,哭不过三秒又开始学着大人模样捣鼓起板栗来。

太姥爷家的板栗属于野生板栗,虽然个头小,单比市场上买到的良种板栗味道更鲜美,无论是炒着吃、煮着吃、炖着吃还是做成煎饼馅,那味道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。奶奶家离太姥爷家比较近,而我又比较嘴馋,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,我们去太姥爷家的次数最多,分到的板栗自然比舅爷爷、姑奶奶们要多得多。当然,每次我们回去也会给太姥爷带一些水果、零食和荤菜,毕竟太姥爷年岁大了,腿脚不方便,一年到头也难得上次街去买东西。

只可惜,前年太姥和太姥爷相继去世,板栗树再也没人打理了,也再也没有那么一位慈祥的老人为我们收集板栗,并热切地期盼着我们回去拿板栗了。一时间,我们都有些难以接受。

太姥爷过世的第一年秋天,奶奶、妈妈和我还回去过一次。由于没有人看守,邻居们每天都会去板栗树下捡板栗,所以我们去的时候并没有收获多少板栗,只好用长竹竿从树上打一些半生半熟的板栗下来,才勉强凑齐一小袋。

那时,太姥爷家的大门紧闭着,前坪的菜地里长满了膝盖深的野草,板栗树依然在努力地生长,努力地结果,但物是人非,山长水阔,阴阳两隔,这里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长乐园了。从此以后,除了清明去给太姥爷扫墓,平时我们几乎很少再去太姥爷家。

妈妈说,有家人的地方才有牵绊,板栗只是维系亲情的载体,即使没有板栗这个载体,只要太姥爷还活着,无论相隔千里万里我们都会回家团聚,这就是血脉亲情延续的意义。

本章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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